茶见云

旁观者

【白夜追凶/双关】悬月



郊区的某户住宅内发现了一名女性死者,为吞服大量安眠药自杀身亡。

报案的是同一栋住宅楼的邻居,他看见有几个没见过的陌生人在死者家门口换锁,此后两三天再也没来过,觉得可疑,便报了案。

尸体及死法并无太多疑点。死者的家中收拾得干净整洁,似乎是要为自己收拾出一个最后的可以安眠的场所。

尸体倒在沙发上。沙发前的茶几上有一封遗书,大致的意思是,生前曾诬陷亲属及一些乡邻,害得他们锒铛入狱,最近终于忍受不住良知和愧疚的拷问,无奈选择自杀以谢罪。

关宏峰拿着遗书观察了许久,然后交给了技术组,让他们进行笔迹鉴定。

他来到死者的书房。书房里有两个书柜,里面的书分门别类摆放整齐,井井有条。办公桌上放着一大摞文件和书本。

他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,是附近某小学的备课笔记本。原来她是一名小学教师。

翻开内页,里面是漂亮的行楷,字形流畅优美,作为一名小学教师来说算得上很优秀了。

关宏峰又想了想刚才遗书上的字迹,字形并无太大差别,笔画勾连却不怎么流畅。他猜测是有人通过死者写的这些备课、教案上的文字,将伪造的遗书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地拓下来。

这时又有同事告诉他,死者的钥匙没一把能对得上住宅门锁。

案情的大致状况已有了轮廓,应当是有什么人假借亲朋的名义,换掉了死者的门锁进入屋内,发现死者已自杀身亡后,又顺水推舟伪造了一封遗书。

现场大致勘验完毕,关宏峰刚走出单元楼没几步,本市流量最大的那家媒体的记者就已经闻着味儿赶了过来。

领头的那个打过几次照面的女记者站在他面前,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录音笔,身后跟着摄像师和其他助手。

明明是寒冬腊月、天气极冷的时候,他们的脸上却透着兴奋的红,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令人厌恶的病态的欲望。

还没等她开口,关宏峰就说道:

“这件案子还有几个疑点,为了保护死者的隐私,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,无法向你们公开任何信息。等案情明晰后,我们会视具体情况,给你们做出相应的说明。”

女记者听着这套官方且冰冷的打太极说辞,碍于关宏峰的面子,也不好再进一步,只是既然来了,也不好空手回去,总得问出点什么东西来,不然哪有稿子可写、点击量可看?

“那您……”

“我这也是在以新闻工作者的职业道德向你们提出要求,并不是在和你们商量。”

关宏峰在寒风里撂下这句话,转身就走了。

 

队里查了查死者的户籍,发现一件奇怪的事。

她之前的户籍登记的是当地的派出所,再之前的监护人,则是外省某地的妇联组织。

有经验的警员已是心下明了。这名女性怕是之前遭受过什么侵害,被当地的法院和妇联保护着,改头换面,换了个新身份,来到新的城市生活工作,为的就是不被之前的人找到。

再联系遗书的内容,她的遭遇也就有了个大致的联想。

由于涉及到伪造遗书这一违法行为,分局总归有了深入调查的权限。

那几个上门换锁的人也有了眉目。当时有目击者,再加上小区内的监控,很快就将这几个人找了出来,并带回了警局。

案情已十分明朗,连疑案都算不上,只要审问明白,一切就能水落石出。

 

冬季的黄昏来得过早。关宏峰总觉得自己还没忙多久,天色始终如此无动于衷地暗淡下去。

他迎着寒风走在冰凉的夕阳里。橘黄的光线铺洒下来,往常或有一丝温暖,今天却只剩寒意。

同样的天空之下,生活着无数的人,他们匆匆而来,又匆匆而去。平时关宏峰根本不会在意这些,今天却似乎总能在形色匆匆的路人脸上,看出一丝掩埋不住的痛苦与不堪。

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身份更换,却被贪婪的恶魔重又抓住了漏洞,循着被害人的血泪蜂拥而来,至死不休。

他抬头看了看那轮朦胧的夕阳,突然想着,太阳有什么好,白天有什么好。

偌大的地球,每天都有广袤无垠的土地被刺眼的太阳照射着,但再亮的阳光下,也总有看得见或看不见的阴影。

他自己只能在白天活动。白天既是保护他的堡垒,又是囚禁他的监牢。

太阳有什么好,白天有什么好。还不是有那么多的人,如行白夜。

 

关宏宇大致了解了案情,穿过刺骨的夜色,来到了警局的审讯室前。

第一个审讯的是被害人的母亲。在被害人年仅8岁时,就强迫女孩进行骇人听闻的无耻交易,而这,一直持续到女孩上中学。

第二个审讯的是被害人的父亲。他是第一个对女孩实施侵害的人。

第三个是被害人的叔叔。他也曾多次参与这桩肮脏的交易。

第四个是被害人的父母亲找来的律师。他穿着光鲜亮丽的西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讲话的口音字正腔圆,头头是道地给审讯员列举一条条法律条文,严正申明了自己和委托人的合法权利。

关宏宇在外面看着审讯过程,背后淌过一阵阵的汗。

明明都是人的皮囊,内里却是如此下三滥龌龊不堪。他们的心肺肠子都烂透了、脏透了。

他们说着要讨回公道,要真相,要正义,要国家赔偿,于是通过律师的手段,鬼使神差地找到了女孩现在的住所。发现她已经死了以后,便伪造了遗书,想要借此翻案,取得最终胜利。

美好的生活全部粉碎,于是女孩只能自杀。

在一切脏水都还没有泼到自己身上之前,在自己重新绽放的生命之花还未被人强摘之前,不如就由自己来亲手终结吧。

关宏宇看着里面那帮人毫无悔意的冷漠表情,大谈特谈自己的要求和不满,仿佛那屋子里死的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阿猫阿狗。

他们的每一个眼神,每一个动作,甚至每一条皱纹里,满满都是死去的女孩的血。

关宏宇捏紧了拳头,想要冲进去把这帮人全都揍个满地找牙鼻青脸肿,要是杀人不犯法,他甚至想直接揍死他们。

可他究竟该揍哪一个?是女孩的父母,还是这个利欲熏心良知泯灭的律师?是那些对女孩实行了侵害的禽兽,还是每一个对女孩语言暴力过的无关路人?是那群一闻到血就饥渴赶来的所谓记者,还是没能拯救女孩的他们这些警察?又或是,为那惜败的公义与胜之不武的罪恶?

在一个逝者面前,所有人都是罪人。

关宏宇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,他的眼前全是那些可怖的面孔,张牙舞爪地晃动,淫笑着,扭曲着。他扶着墙,趔趄着走进洗手间,双手无力地撑在洗手台上,只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流下两道多余的眼泪来。

而他们能为她做的,也只不过是,流些苍白的眼泪罢了。

 

关宏宇在外面晃荡了很久,临了还喝了些酒才回去。

他摸黑着爬楼,每过一个楼梯转角,就能看见楼道窗户外面的月亮。

在这漆黑无边的夜里,还有一个月亮,挺亮,姑且充个数吧。

他走到家门口,脑袋晕晕乎乎的,摸出一串钥匙,哗啦啦比划半天,也没找到开门的那一把。

他正要敲门,关宏峰直接给他开了。

“你怎么又喝酒。”

关宏宇不理他,脚下绕着诡异的步子走进房间,猛地一下趴倒在床,然后打着呼噜,蒙头大睡起来。

脑子里还有一个月亮游来游去,渐渐地终于静住不动了。

真好,这夜里还有月亮,可真好。

自己在破案救人这方面是个棒槌,可总有他哥这样的人,永远理智冷静,永远奋战在打击犯罪的第一线。

真好。

 

关宏峰见关宏宇就这么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睡着了,没办法只好给他换了衣服,费老大劲给塞进了被窝里。

夜已太深了。关宏峰裹着一身暖气走到窗边,缓缓将窗户打开。

刀子般的夜风就这么无情地冲进来。关宏峰握着手里的关宏宇的打火机,沉默地看向夜空。

最近几天没什么雾霾,空气质量挺好。夜空也干净,像一片澄澈的池塘。月亮就这么高高地挂在最远的天边,一言不发地回望着关宏峰。

他“啪”地一声把打火机点着,弱小的火苗在风里不住地抖着身子,可怜又无助。

他将火苗移到月亮旁边,看上去像是把月亮点着了一样。

关宏宇的鼾声越来越大了,他今晚到底是喝了多少酒?

关宏峰的背后是亮堂的客厅,面前是无边的黑夜。

但好在,天上有明月,手里还有个打火机。在黑暗里,有这两样东西,姑且也可照明吧。

康庄大道谁都想走,可这世上,多得是泥泞不堪的崎路。

关宏峰吹出一口气,丝缕白雾缠绕上暖黄的火苗,终于熄灭。

他对着沉睡的城市喃喃自语着,然后将夜关在窗外。

“……在黑暗中匍匐前进的人们,不妨抬头看看,天上还悬挂着月亮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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瞎写写。文中所有的破案程序、法律程序、行政程序全部都是我臆想的,全都是随便乱写的,没有一丁点符合事实的东西,各位读者老爷千万不要当真、不要当真、不要当真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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